“有時候，回想起那一月發生的種種事情，炎熱還未消散的天、作業陡增的九年級的第一個月、那一張張雪白的試卷，還是會露出嚴肅的表情，因為很多時候還是會感到壓抑；可這種焦慮，慢慢地隨著時間，消散去了，再一次想起，會心一笑，突然發現，那些關於這個班級的看似不算如意的東西，都會變成未來最美好的回憶。”——周文傑《時間啟示錄》

  周文傑的化學一直不好，那些十分簡單的物質，在他的眼中太過飄渺了，每一次想起，總是眼花繚亂，也許是因為那些元素那些氣體，他看不見，也就不方便記憶了。可是，物理中的力也看不見啊？可那卻是他學得最好的一個單元，真是讓人想不明白。

  周文傑坐在座位上，眼前便是化學試卷，這是化學的第一次考試，他想考出一個好成績，至少可以證明暑假補課時的那一個月沒有白費。可是，當他看到試卷上的題目時，便知道又要事與願違了。這看上去確實不難啊，可為什麽我就是不會寫呢？

  他看向了窗外，上午的陽光那樣明亮，那樣耀眼，假如站在操場上，又要睜不開眼睛了。視線回到了教室裏，化學老師正坐在上麵，低著頭，不知道在幹些什麽。他是一位好老師，因為他有一個足夠讓學生們歡呼很久的原則——不拖堂、不占課，而且作業不多。不管他教得如何，就憑借這些優良的品質，便有資格成為孩子們心中最好的老師。可是，周文傑無法對得起這位好老師，因為現在的他，真的無法學懂化學。

  他又一次看向了自己的試卷，如果忽略前麵零零散散的空白，他寫到了最後一題，這個實驗題，讓他抓耳撓腮了很久。是不是這題太難了呢？他抬起頭，周圍的同學都低著頭，他們的臉上並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，畢竟，初中的化學本就不算是很難的學科。他又看向了自己的同桌苗可欣，學習成績不算太好的她，實驗題已經寫完一半了。看來，不會寫的還真的隻有我一個。

  他想到了坐在後排的兄弟們。他們一定已經從口袋中拿出了答案吧？就在考試開始之前，去上廁所的時候，餘越對周文傑說：“曾銘偉手上有這次化學考試的答案，如果你沒有信心的話，現在可以去向他要啊。考試的時候你在前排，答案可傳不過去。”

  周文傑沒有說話。他並不好奇曾銘偉為什麽會有答案，因為這件事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太簡單了，手機上到處都是，他要是想要，同樣可以準備。可是，他沒有。那時候，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化學是什麽水平，會考出怎樣不盡人意的分數，但他覺得，學生還是應該有底線的，這隻是一次小小的單元考試，現在不麵對，月考的時候會更加難看。

  於是，他坐回了座位上，除了筆，什麽也沒帶。突然感覺回到了八年級上冊的那個冬月，他同樣和兄弟們做了全然不同的選擇，可最後的結果並不好。他又有了那種可怕的想法：和多數人選擇格格不入的孤獨者，終有一天會被世界忘卻。那一刻，他居然忘記了，在這個班級中，抄答案的永遠是少部分，而這少部分，居然成為了他考試低分的理由。

  離考試結束還剩下最後五分鍾，周文傑不得不最後一次看向了自己的試卷，那個實驗題，幾乎沒寫，就算寫了，也無法保證能夠正確。他已經猜到了自己的成績，他選擇了認命。放下了手中的筆，第一次有了一種學渣的感覺，至少，單看這次考試，在這個班級，他確實隻配成為一位學渣。

  鈴聲響了起來，終於解放了。交了試卷，他獨自一人走到了走廊上，手扶著欄杆，看著眼前的風景。

  這是九年級的新教室，搬到了五樓來，比以前更高了些；教室的前麵就是樓道，這是離學校大門最近的樓道；從這裏可以清晰地看到街道，有幾棵高大的樹木遮擋視線，不過這並不妨礙那疾馳的車輛映入眼簾；樓下便是學校的小賣部，這是課間時整個學校最熱鬧的地方，甚至比廁所還要熱鬧。可是，現在的周文傑隻是想：熱鬧是他們的，我什麽也沒有。

  餘越站到了周文傑身邊。他同樣看著下麵來往的人，可臉上卻沒有周文傑般的憂鬱——他當然不會有，因為他不需要擔心自己的成績、因為他有答案啊。他問：“你考得怎麽樣？”

  周文傑搖了搖頭，低聲回答：“不知道。”

  餘越卻不合時宜地調侃地說：“你的不知道不就是考得好嗎？”

  餘越笑了，他不知道這句毫無目的的恭維的話會給周文傑帶來傷害；周文傑也笑了，這是很假的笑，實際上，他根本就不想笑。

  曾銘偉也出現在了過道上，他的臉上同樣是微笑。他站在了餘越身邊，問：“你打算考多少分？”

  餘越微笑著，是那種很猥瑣的笑容：“那肯定得九十分以上啊。”

  周文傑沒有說話。

  李明楷也從教室裏跑了出來，他是最快樂的那一個，他現在的表情，和暑假補課的時候大相徑庭，就好像換了一個人。他大聲地喊著：“這一次起飛。”然後走到曾銘偉身邊，挑動著眉毛，笑著說，“這樣的事情，我建議你多安排幾次。”

  曾銘偉假裝嚴肅：“不想讀書了嗎？一年之後，我們是要中考的！”可笑容終究出賣了一切。

  周文傑沒有笑，他默默地走回了教室，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，聽見坐在苗可欣前麵的鍾頂豪對自己的同桌講：“這一次考試挺簡單的嘛，化學也不過如此嘛。”

  真的不過如此嗎？周文傑歎了口氣。無意間回過頭，看到了一張同樣略顯憂愁的臉，那是林夢，難道，她也沒有考好嗎？

  下午放學，周文傑向著家的方向走，越走越慢。終於停在了家門口，他知道，化學老師改作業的速度很快，說不定啊，家長群裏已經可以看到成績了。伸出手，緩緩地敲響了門，該麵對的，終是要麵對的啊。